嘣嘣三明治🥪

【正泰】把风捉在手中时 1-5

1

“田柾国，我有份工作要不要做。”某次聚餐之后学长问他，“系里办公室值班，每周去一天，一个月给六百补助。”

他点点头，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。

他本是不受拘束的性子，不喜欢在老师眼皮底下踏实坐着。加上这学期课特别多，时间也紧张。可既然有了偶像，变成了要掏钱包的人，便不得不挣钱补贴家用了。

假期的时候田柾国发现了一个原创音乐活动网络平台，名为ZA，意为名字从Z到A的所有人都可以在这里发表自己的作品。多才多艺而没能作为艺人出道的人们便纷纷在这里创立主页，发布原创音乐。好的东西应该分享，但也要给予创作者以奖励机制。

所谓ZA sss (ZA Sponsorship) 就是这样确立的：每个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给喜欢的作品打赏，金额不限。

他最喜欢的ID叫作博洛尼亚，头像是系统默认没有改过，但音乐质量却高得很。主唱和rap很优秀，一看就是前期做了很认真的准备，而不是随便说着想唱首歌、说段拉普就上传的人。曲子也很好听；音乐音乐，听的就是旋律。田柾国在他们的每一件作品上打了赏，也不能不说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曲子。

据说，他们打算在今年夏天举办一场小型实体演唱会回馈粉丝，因此为了能够去参加这场演出，也为了能够让自己的生活不至于过得那么糟（他的零花钱全都用来打赏了）田柾国答应了学长的建议，被推荐到老师那里去当的值班助管。

值班的办公室位于艺术楼二层，田柾国打着哈欠背着包往楼梯间走。路过琴房时，钢琴曲从中传来。

悠扬顺畅，让昏昏欲睡的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。

不过这是谁这么用功，连午觉都不睡还在练习。他这么想着就悄悄凑到琴房门口，门上有一扇小小的窗，稍微踮起一点脚尖就能一探究竟。

可惜田柾国身为美院学生从未来过琴房，也就不知道窗子上的是单向玻璃，看得见外面、却望不到里面。

隐约有个人影，但什么也看不清，他只当是块儿装饰玻璃。

里面钢琴声停了下来。田柾国撇撇嘴，落下脚后跟，往楼梯间走去。没走两步，就听到琴房的门被打开，“咔嗒”一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响亮。

田柾国习惯性地回头一看，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生站在门口，抱臂看着他。

“有事？”那男生开口是像大提琴一样低沉的声音，好听不亚于他弹的钢琴曲。

田柾国被人撞破做坏事的脸“噌”地就涨红了。

谁会想到他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因此特意走出来看。

田柾国暗自责备着自己疏忽大意，一边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前面的楼梯间。

某个四月的午后，田柾国在艺术楼里这样凑巧地撞见了金泰亨。

2

下班回了宿舍已经是五点半了，田柾国坐到电脑前，点开ZA网站。一条新系统提醒蹦了出来，“博洛尼亚”又发布了一小条demo。

田柾国试着点开听了一下，清冷、安静、甚至还有点悲壮的意味，低沉的男声在低唱着。他忽然就想起了午后在琴房看到的那个男生。

也是这样清冷、高傲，只两个字，就让田柾国知道他生气了。

他想想午后遇到的场景，那人拉开门，既没有因为有人偷听他弹琴而诧异地尖叫，也没有因此而对自己表现愤怒地咆哮。

他只是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地问“有事”，然后就任由田柾国惊慌失措地跑开了。

他一定一直站在后面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点点逃走。

而田柾国那一回头并未看清他的模样，只依稀记得瘦瘦高高的身型背光而立，染成了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柔顺的光泽。

看起来就有音乐学院学生的气质。

骄傲而遗世独立。

任何时候都不会做出太过激的反应。

3

并不是每次值班路过琴房时都能幸运地听到有人在弹琴。

只有那一次。

田柾国坐在老师对面的桌子上，烦躁地做着她留给自己的工作。

中午没有听到钢琴声就来了值班，他整个人晕晕乎乎得直犯困。

不过那曲子固然好听，弹琴的人却也太冷淡了，没听到也好。

他打开一个空白文档，按照老师的吩咐把一堆数据汇总到电脑里。

“扣扣扣”门被敲响，一个人走了进来。

“老师！”一个低沉声音的男生走了进来叫了一声。

是他！

田柾国不用想就下意识地感觉是那天那个弹琴的人。

这样特色的低音声线恐怕真的少有。

可他要比那天开朗得多，他冲老师笑着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，“文老师让我来送资料。”

“辛苦啦！”对面的老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，看来是总来送东西，认识了他。

“不累的，”他咧嘴一笑，“那我先走啦老师！”

“是金泰亨啊。”门被关上，坐在另一张办公桌上的老师说，“看来音乐学院和咱们学院的联合艺术展又得开始准备了。”

原来是叫金泰亨。

田柾国默默记着他的名字，随手就在电脑上打出了“金泰亨”三个字。

看起来是个很活泼的人。

可是他那天看到自己，是完全的一脸冷漠呢。田柾国想着，继续敲打着键盘输入数据，不过也是，谁都不喜欢被打扰吧。

4

午后偌大的艺术楼走廊里，空无一人，僻静得连轻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到。

但是有钢琴声响起的地方不需要因为闯入者的一呼一吸而分神。

音乐在楼道中回响。

乐符像打在石头上的山泉水滴，灵活而不暧昧，触碰、弹开，在心间打下一个个难以干涸的水印。

弹琴的人一定是快速而熟练地用指尖按下琴键再迅速抬起，才让钢琴发出如此清脆的声音。

然后加入了一股抒情的旋律，曲调变得绵长而富有柔意，透露出一点悲伤的意味。

是他吗？田柾国想。那天在办公室看见他那么开朗，没人的时候却弹着这么伤感的曲子。

琴房里的音乐声停止了。

有脚步声从里面慢慢向外逼近。

没等他反应过来，门就被打开了。

“又是你。”

果然是金泰亨。

田柾国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。

他眉骨很高，整张脸显得非常立体。眉毛英气，直又不愣，没有皱眉看起来却显得格外严肃。眉头连接着山根，鼻梁高挺。他的上唇不厚，也许很适合接吻。

金泰亨的眼睛是单眼皮但是线条流畅。他直直地看着田柾国，三白眼让他看起来凶得很。

他依然穿着一件衬衫，手插在裤兜里，站在田柾国面前。

“我脸上有东西吗？”金泰亨的话打断他的打量。

“对、对不起，”田柾国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着打了磕巴。“我不是故、故意偷听的，你弹的很好听。”

金泰亨点点头，似乎是很满意他奉承的回答。

田柾国刚呼一口气，庆幸他没有不高兴，就听到他说，“这窗户是单向玻璃，我在里面看得到你。以后不要偷看其他人做事了，”他深深吸一口气，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，“这样做是不好的，趁我没有发火前走吧。”

他的声音毫无起伏。

但冷漠却是火山爆发前的宁静。

田柾国使劲点点头跑掉了。

5

“这是我们音乐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金泰亨，”身边男生向田柾国介绍道，又侧身向金泰亨说，“这是美术学院学生会活动部副部长田柾国。”

似乎是老天故意，音乐美术两院艺术节活动时，田柾国被老师安排去监督院里的同学们干活，没想到对方学院派的学生干部是金泰亨。

“我知道的，”田柾国其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格，忘记了自己那天被金泰亨冷淡的口气吓跑。他想起优雅的钢琴声就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，“那天我——”

“那天我去美术学院给文老师送材料的时候碰到了柾国xi。”金泰亨插过话，抓住柾国的手暗暗用力地握了握，“没想到今天就又碰到了。”

田柾国和他四目对视，一双眼睛盯着他毫无波澜。

像一把利剑插在田柾国心头，提醒着他那天看到金泰亨时的惊慌失措。

“对对！”他连忙随着金泰亨附和，“那次见过。”

他从金泰亨手里抽出手，跟大家一起客套地笑了。

金泰亨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，脖子上戴了一条素锁骨链，惹得在场女生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。

“大家抓紧时间干活，”田柾国一面和其他人布置会场，一面提醒着窃窃私语议论着金泰亨的女同学们好好干活。

“这帮女生只知道看脸，”他听到身后一个男生嘟囔，“有什么好的，一天到晚摆着张臭脸，好像别人欠他多少钱。”

“倒是他欠别人钱呢，”另一个男生接话说道，看来是了解情况的学生，“他不是靠助学贷款才上学的嘛——”

“嘘小点声，”第一个男生说，“你看，老师一来就阿谀奉承地迎上去，吃人家嘴短，拿人家手短。”

田柾国抬起头，金泰亨正笑眯眯地站在老师身边跟他汇报情况。听罢，老师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，看口型似乎是在说“做得好。”

完全和在同学面前是两个模样，也难怪会有人私下说他不好了。

金泰亨转过头，正好看到抬头看自己的田柾国，他的笑容凝固了一下，随即又转回去了。

--TBC--